malkin

「再賭一次吧，培雅。」培雅臨上樓前，潮生忽然拉住她。

培雅微微一怔，隨即笑著搖頭。「不了，我現在只想要平平靜靜地死心就好。」

「妳應該相信妳不平靜的心才對。」

「潮生，我覺得我就要被你說服了。」望著潮生，培雅的眼神溫柔又哀傷，「可是不行，我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小孟是愛著我的。」

「培雅……」夜是這麼深……潮生覺得培雅的哀傷就像夜一樣，越夜越深。他記得培雅抱著他哭泣的夜，培雅的哭泣安安靜靜，但他卻以為那眼淚就要淌成河，哀傷沒有止盡，只是越深。

「晚安囉。」培雅輕輕按著潮生的手。

「晚安，有事儘量找我好不好？」

「好。」培雅笑了，而後又歎息，「唉，你真的，果然是長大了。」

「總要有長進才行，不是嗎？」潮生微笑，「當年妳告訴我，自己的愛情要自己成就，那麼妳呢？」

「我要一個人活得好好的。」培雅揚起唇，眼裡有釋懷也有悵然，「我已經要三十了，這幾年也慢慢明白，生命裡比愛情美好的事，其實還有很多。」

潮生仍握著培雅的手，那掌心很溫暖，培雅感覺得到。培雅猜想潮生也許想要給自己一點力量，她明白的，只是更清楚了，在跌跌撞撞幾次後，能讓自己一個人活得好好，是多麼值得珍惜的一件事。

「我好想叫妳不要放棄，妳是我這輩子唯一會愛上的女人啊。」手握更緊了，捨不得，潮生是捨不得。

「謝謝。」培雅笑了，笑眼裡有淚，靜靜在眸中。「真好，我有遇見你。」

潮生沒有再說話，只是將培雅輕輕擁進懷中。

這是一個朋友的擁抱，一個祝福的擁抱，培雅明白。其實她，多麼幸運。

不遠處的路燈下，小孟正背對培雅站著，他怔怔望著，而手已經握緊成拳。這距離有點遠，但他仍確定那是培雅，那是潮生沒錯。他覺得這位置有些糟，因為他看不見培雅的臉龐，看不見那雙如往昔溫柔的眸子，他猜不到培雅的心思。

眼見為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晚餐時看見的，他現在看見的，他要相信什麼？他覺得煩躁，甚至氣憤。然而他不能氣憤的，因為他沒有資格，不管身為老同學或老朋友。於是，他才剛意識到的一點情緒，又極快轉換成苦澀了。

但，他覺得苦澀的資格又是什麼？慘然的，他對自己慘然地笑了。是這樣的滋味嗎？當培雅聽見他與美芳時，也是這樣的嗎？小孟轉過身，不忍再看、不忍再想。

他終於是明白了，原來，他面對培雅竟是如此卑劣的人。

忽然，匡的聲音響起，小孟猜想那應該是培雅關門的聲音。忍不住，小孟回過頭了。

公寓前，培雅當然已經不在，只有潮生望著他。然後，他看著潮生向自己走來，他沒有移動腳步，只有轉過身。

「你是要來找培雅的嗎？」潮生問。

「我剛好路過。」小孟一臉自若地答。這話一半真，一半假，他是路過沒錯，只是刻意的。

「培雅剛進去，你打手機給她，也許她還沒進屋子。」

「不用了，這麼晚了，我不好意思再打擾。」

「我想培雅會很高興你來打擾她的。」

刺眼。小孟覺得刺眼，對潮生眼裡的那抹了然。「你跟培雅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問的口氣有點衝。

潮生微微一笑，「我跟培雅只是朋友關係而已。但培雅是我這輩子唯一會愛上的女人。」

小孟沉默了，有些情緒哽在他的喉頭。好半晌，他終於開口：「……你會好好對她的，對不對？」

「如果我可以的話，我很願意的。」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蹙起眉。

「你不明白嗎？」潮生笑著反問。

小孟也笑了，是苦笑。「如果你堅持這樣回答我，我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那看來是我錯了，我以為你懂培雅。」潮生轉過身揮揮手，「我先告辭了，晚安。」

「你！」

潮生說走就走，連頭也沒再回過，小孟留在原地，只得愣愣看著潮生上車，然後車燈亮起，車子離開小巷。

他不懂培雅嗎？望著不遠處的公寓，小孟的眉頭又皺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