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怎麼可能？」未央又喊了起來。

「是真的。景言昨天來找過我了，他其實很清楚你們之間的差距——」

「你騙人！」未央驚叫一聲，倏地打斷顏未恩的話，「是你跟媽媽威脅他不准來見我的是不是？」

「就算如此，難道他會是因此而退縮的人嗎？」

確實不會。一直以來她都清楚景言溫和的性子裡所蘊藏的堅毅。「那怎麼會……」她茫然著，覺得這世界彷彿又只剩下自己孤單一人。

景言，你也是在騙我的嗎？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曾經對我展露的笑容……那些全都是騙我的嗎？她抓緊了自己的長褲，忽然感覺一股無法抑止的無助。

「未央，妳還小，我們考慮到的事情遠比妳所想的要多。但無論如何，不管是他或者是我跟媽媽，我們都是真心為妳好的。」顏未恩溫言說著。

「騙子。」未央直直地望著，淚水已朦朧了她的視線，但眼神依舊一瞬也不瞬，「你們全都是騙子。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說話。」

「未央……」

「你走啊！」她哭喊了起來。

顏未恩嘆了口氣，手上的牛皮紙袋他捏得死緊。「倘若妳對景言是真心的，就算現在暫時見不到他，妳應該也不會輕易放棄吧？」

「什麼意思？」

「這是睿明的一些資料。」他將牛皮紙袋遞給了未央。

「我不懂……」未央怔怔。

「他是將來要跟我妹妹共渡一生的人，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去調查呢？」顏未恩笑了。

「但是這有什麼意義？」

「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未央瞬間睜大眼，「那為什麼他之前要下高雄找……」停頓了下，她忽然想起景言曾說過，楊睿明當時的模樣很像是來確認什麼？「難道他那個時候就是要來確認我跟景言的關係？」

「或許吧。」顏未恩的嘴角微微揚起，「他之前也有來找我談過，雖然說我還是有點搞不清楚他現在到底想幹什麼，但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現在也是完全不想和妳訂婚。」

「那我該怎麼做？」

「妳可以試著去拉攏他看看，或許他會成為妳的戰友。而且不管最後演變成怎麼，最多兩年，當兩年之後，妳就滿二十歲了，到時妳要留在英國或是要回台灣，我都不會再阻攔妳。但妳要忍過去，然後向我證明，妳對景言的感情並非只是一時的脆弱所產生的依賴。」

未央輕輕吸口氣，眼淚仍在她的面容上蔓延，而她淚光之後的眼神堅定。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那絕對不是一時的依賴，那是我要喜歡好久的人，縱使兩年過去了，也還是會用一輩子來證明。


※


晚上十點，景言從公司返回家裡。當他出了電梯門，走向自己家門時，他忽然在距離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愣住了。

一個月前，這個地方蹲在一位清靈的少女，就在他準備要開門時對他露出了可愛的微笑。小小的少女像天使忽然降臨人間，也降臨到他的生活裡，為他帶來了愛與希望，但天使終究要回去天堂，更何況還是逃家的呢？

他留不住的。他很明白，自己生命裡有太多太多都是留不住的，他要放手他要釋懷，他還要進一步成全。

是的，成全，他想要成全未央與楊睿明。昨天，他已經去找過顏未恩，也了解了未央現在的處境，看來似乎是非常不好。

「未央今天似乎一整天都沒吃，我猜搞不好她打算用絕食來抗議……」顏未恩苦笑著，「你想要見她嗎？」

他搖搖頭。「不，我會主動打電話給你，請你來接她回去時，我就沒有想過要再見她一面了。」

「但你怎麼能確定楊睿明真的會喜歡上未央？據我所知，楊睿明現在已經心有所屬了。」

「很多事情很難說，當初我也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未央，結果卻也——」他笑了笑，「總之，我想他們兩人有相同的生活背景、相近的年齡，甚至家人的全力支持……我相信未央會幸福。」

雖然那天他看見未央和楊睿明一說話就是吵個不停，但他倒覺得他們倆像是一對可愛的歡喜冤家，他原本懸在心上的那塊石頭也因此而放了下來。

「景言謝謝你。」顏未恩一臉真摰地說著，「倘若不是你跟未央的年紀差距太大的話，我想以你的人品絕對是……」

他搖頭打斷顏未恩的話，「這是我沒有能力。未央她還小，我所帶給她的快樂或痛苦也只是一時的，我想再過不久，我就會變成她偶爾才想起來的人了。」

顏未恩嘆息了，那聲音很輕很輕。「謝謝你，我知道我再多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但未央能遇見你，真的是她的幸運。」

「幸運的人是我。之前，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再也不能愛了。」那是愛啊，藏在心底的，會拉扯著心，讓心痛楚讓心歡愉，甚至在心跳動時無法抑止溫暖四處蔓延的愛。

「景言你該不會……」顏未恩的神情有些詫異。

「是的。」他微笑著點頭。他明白顏未恩的詫異所為何來，因為他也曾經以為那不過只是喜歡或者是很喜歡而已，然而——他愛上未央了。

「對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還是笑笑的問。

「好啊。」顏未恩答得很爽快。

「為什麼你能這麼放心讓未央跟我單獨相處一個月？」

「我查過你不少事情，嗯，我查到的可能比你想像中的還多，而且我也對自己識人的能力還有些自信。更何況未央是我的妹妹，我能幫她做多少，我就想幫她多少。」

唉，真糟糕，原來未央其實一點都不孤獨的。

他有些難為情地摸摸下巴，沒想到都已經三十出頭的自己竟然還被小女生的眼淚騙了好幾次。

不過，這確實是個美麗的誤會。他幸運至極。

望著空蕩蕩的門前，他笑了笑，終於走上前，拿出鑰匙，打開門。

門內的空間一片漆黑，天使早已離去，但天使曾來過的事實本身已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