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有時沁怡會突然想起年少時的自己，可能一句話可能幾個畫面，然後耳根便是一陣熱辣辣。當然現在自己也並沒有說多老，只不過所謂的歷歷昨日總是會在自己想起時，越來越像一齣戲。距離拉遠了，許多事情、情感便看得更加清楚，所以也就忽然困惑起，怎麼當時的自己能夠有著絲毫都不迷惘的自信與驕傲呢？當這麼感覺的瞬間，或許就意謂著青春已逝吧。

如同今晚沁怡看到日劇裡勇敢大聲示愛的女主角時，幾乎她就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下一秒鐘她立刻拿起電視遙控器想要轉台。眼見螢幕上女主角的笑容越燦爛她的心就慌，偏偏遙控器就在這時失靈了，她心底的慌張彷彿成了倏地升起的熱度，耳朵紅了臉也熱了，直到最後一個鏡頭男主角扭頭離開，她頹然放下搖控器掩住臉，發出了微弱的慘叫聲。

「啊啊啊……我不要想啦……」沁怡在這時是恨透了自己良好的記憶力。聽說人是有遺忘痛苦的本能，那怎麼她的昨日，就要十年的昨日還清晰得真像昨日？

不管是勇敢示愛的女主角，或者早心有所屬的男主角都令沁怡想起了，曾經自己多麼喜歡博群，曾經自己還為博群的不領情而感覺生氣、委屈，曾經自己就真的不顧一切地對博群大吼大叫著喜歡。

日劇播完了，輕快的片尾曲也響了起來。沁怡抹抹臉又拍拍臉，她也不是說後悔了，只是每每想起總是令她感覺慌張失措，她覺得自己所擁有過的勇氣真是遙遠。

電視畫面不停轉換，但她什麼也沒看進去。如果說多年前的回憶她都會因為被觸發而想起，那麼上禮拜六的情形常常自動在腦海中倒帶，事實上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自從上禮拜六過後，她總是不停想起博群在火車上認出自己時的表情。從前博群很少對自己笑的，經常都是禮貌的，有時還會冷漠，並且尷尬，但那天博群臉上的笑容真好看，她甚至還會在想起時感覺飄飄然。只不過，常常是想到這裡了，接下來就是欣卉看見博群時複雜的眼神，儘管之後婚宴上欣卉的表情如常，面對任何一個人，包括博群以及她，都像任何一位喜悅的新嫁娘，然而她就是忘不了那一時刻欣卉的眼神。

欣卉是否後悔過呢？沁怡舉起手輕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一點也不想再想下去了。他人的感情事，她這個局外人是不能置喙的。但如果當初沒有她先對博群示好，是不是今天一切又會不同呢？

「啊！方沁怡妳不要再想了！」沁怡突然慘叫了聲，她知道自己又要陷入如果的無限迴圈了。如果怎樣如果那樣如果這樣——但如果是不會發生的，她只是不停在已發生的記憶裡思前慮後著如果，那不只是永遠不發生，更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最後，將沁怡從如果迴圈裡解救出來的是她自己的手機鈴聲。看見閃著藍光的螢幕時，沁怡先是愣了幾秒，而一回過神，她連忙就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機。

「喂！」按下通話鍵，她甚至應得有些急。

「沁怡，是我，博群。」

「嗯，我知道。」當發覺自己在傻笑時，沁怡真想打自己一巴掌。但是不能，她只好輕輕吸口氣，「你找我有事嗎？」

「敏謙說他禮拜天晚上六點半會到台北，那我們約七點吃晚餐好不好？啊，妳從板橋過來會不過太趕？」

「不會啦，坐車一下就到了。」沁怡仍是笑著。

博群輕應了聲好，之後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沁怡沒覺得尷尬，只是有些捨不得，突然博群又開口了，「對了，妳平常下班時間會很晚嗎？」

「如果工作沒有臨時進來的話，大概六點半那邊吧。」

「那明天妳下班後有安排什麼節目嗎？」博群繼續問。

「怎麼了嗎？」沁怡忍不住納悶。

「沒事。」博群答得很快，而後微微一頓，「只是想找妳一起吃個飯而已。」

耳朵貼著手機，有些燙，沁怡感覺自己的臉好像也熱了起來，因為她似乎是聽見了手機那一頭博群輕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