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結束後,博群跟沁怡便一起坐車回台北。原本敏謙要邀他們去咖啡廳喝個下午茶,順便也醒醒酒。不過沁怡婉拒了。

「我現在只想一直站著,然後走來走去、吹吹風。這樣大吃大喝一頓,真的太傷身體了。」

「那我們下禮拜見囉。」敏謙說。

「下禮拜?」博群納悶。

「我還沒跟你講啊?我下下禮拜一要到台北的客戶開會那邊,所以……照舊!禮拜天先去你那裡窩。沁沁,到時我們一起吃飯?」敏謙笑嘻嘻的。

「好啊!」沁怡開心地應。「記得前一天打電話給我,有把我的手機號碼記起來吧?」

「當然。下禮拜見!」

回程時他們坐電車,因為是新竹發車,所以一上車就有位子坐。上車後,他們仍是隨意聊著,大多是聊喜宴裡的事,尤其這場婚宴來了不少老同學,懷念的感覺十足。

當電車經過楊梅時,沁怡的頭點著點著已不自覺打起瞌睡,微微一歪,整個人就博群身上靠著。原本博群想側過身,然而看見沁怡毫無防備似的睡臉,他忍不住露出微笑,把身子挺直讓沁怡穩穩靠著。

從前他和沁怡的感情其實沒有說多好的,沁怡的個性直有什麼就說什麼,而他在大學時代則是個悶葫蘆,或許也可以說木訥、不善言詞吧。但那個時候真奇怪,初識的聯誼之後,沁怡卻常常打電話找他,有時和他聊天,有時則是約了一群人一起出去玩,逛街看電影郊外踏青都有。

當時他因為對欣卉有好感,沁怡又是欣卉的好朋友,自然他也不會刻意拒絕沁怡的邀約,甚至還有點想藉由透過沁怡以便多了解欣卉的事情。或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一直沒有發覺,沁怡對他的熱情是深深的好感,並且喜歡。

等到終於發覺時,不曾與異性交往過的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婉轉拒絕。最後他只好拒接沁怡的電話,拒絕由沁怡所發起的任何邀約,同時也刻意對沁怡冷淡,聊天時不是悶不吭聲,就是嗯嗯啊啊敷衍著。

當時的他一直以為這樣不明說的,就是最婉轉、最不傷人的拒絕方式。然而他是想錯了。一天,哲凡找了他跟敏謙要去看電影,當他到達集合的地方時,他因為看見沁怡跟欣卉也在場,那一刻他竟以為是沁怡要哲凡來幫忙約自己出來。

於是,他當著大家的面,一扭頭就走。「哲凡,我還有事,先走了。」他感覺一股煩悶。

「博群……」哲凡正要叫住他時,忽地一個背包碰的一聲砸上他的背。

「張博群你別這樣看不起人好不好?」沁怡站在他身後吼了起來,「對,我是喜歡你沒錯,我愛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也是我自己犯賤。但你有必要這個樣子嗎?我沒有一直打算纏著你不放好不好!」

他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沁怡紅通通的眼,以及滿臉的淚。「我沒有……」他竟覺得狼狽了,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何說起。

「你真的是夠了。」沁怡一跺腳,隨即便轉身跑走,而他身旁的敏謙撿起沁怡的背包立刻就追了上去。

從那之後,敏謙與沁怡便成了好朋友,而他跟沁怡別說是朋友了,之後他連遇見時想簡單問聲好都覺得尷尬,他對欣卉的追求之意也因此打消了。只不過,他和沁怡之間的僵局在後來能夠解除,卻也是因為欣卉的緣故。

電車經過鶯歌站沒多久後,便進入了漆黑的隧道。博群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便輕拍了下沁怡的肩頭,叫醒她。

「沁怡,板橋快到了……」

沁怡先是蹙眉,然後才張開眼,神情有些迷濛環視周圍。「已經要到了?」

「嗯,再幾分鐘吧。」博群的話才剛說完,列車的速度便慢慢減緩,這是準備要剎車的前兆。

「板橋站快到了……」車內的擴播也響了起來。

沁怡撥撥頭髮,剛睡醒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我好像睡滿久的,我應該沒有流口水吧?」

「沒有,妳放心!」博群微微一笑。

列車停止了,沁怡站起身。「下次見囉,拜。」她微笑著搖搖手。

「再見。」

沁怡跟著人群下車了,當列車關上門時,博群忍不住扭過頭。透過身後的車窗,他看見已經下車的沁怡這時仍站在月台上,對他笑著。

列車再度行駛,沁怡對博群搖搖手,而博群一直到再也看不見月台,才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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