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這一頓飯他們吃了兩個多小時，離開餐廳時是將近九點，原本景言還提議續攤，只是之婷有事得先走，所以只好做罷。

「那小孟你送培雅回去吧，培雅家在小巷子裡，我車子不好開過去。」景言要離開前特別交待小孟。

培雅微微一笑，卻是拒絕了，「不用特別麻煩小孟了。我走一下路就好，現在人多不要緊的。」

「培雅妳住附近？」小孟側過頭似乎有些詫異。

「嗯，不過是中正路那邊。」

「我家也在那附近，那我們一道走，有個伴也好！」

「好了，那就這樣了。我們下禮拜見，拜！」景言搖搖手，向他們道別。

「拜拜！」

景言走後，小孟便與培雅沿著街道慢慢走回去，一邊走也一邊聊天。

「我記得我出國前，妳不是住竹北那邊嗎？」小孟問。

培雅眨眨眼，「既然工作都換了，換個地方住，也是應該的啊。」

「也對，妳說得沒錯。」小孟笑了笑，「這些年，一切都還好吧？」

「嗯，工作一樣煩、客戶一樣難搞、爸媽一樣嘮叨，總之一切平安。」培雅撥撥頭髮，望著小孟也笑了。這些年她就是這樣過的，平常的日子就是上班與下班，上班時她要聽老闆的教訓也要聽客戶的抱怨，偶爾還得替同事收拾一下爛攤子；假日時她每月定時回家承歡父母膝下，三不五時更要應付父母催促婚姻大事，雖然是沒有什麼特別，但這麼些年也就這樣一晃眼過去了。

「平安就好！」小孟笑笑的，忽地吁口氣，那樣的表情就像突然放鬆下來。

培雅看著忍不住蹙起眉，心裡不知怎麼了就是有股詭異的感覺，那種感覺她記得多年前的一個夏夜也曾經有過，那時小孟是和她說了什麼？

「其實……我這次回來真的是為了一個人。」小孟微微瞇起眼，「不過，妳別跟之婷說，要是讓她知道了，我肯定被她糗半天。」

「那……」培雅吞了吞口水，她感覺喉頭乾澀，「你還是別告訴我了，要是我不小心說溜嘴，豈不是糟糕？」

「可是，我想告訴妳。因為是妳，所以我才想說的。」

培雅笑了笑，而唇邊有淡淡的苦澀，但小孟沒有看見。小孟的眼神像望著遠方，向上揚的唇說明他的喜悅。

「培雅，我現在在追求一個女孩，若成功了，我會找個機會帶來給你們看的。」

「要帶……」培雅深深吸口氣，其實她現在真想閉上眼，就徹底地逃避一切吧。「你要帶，也是先帶給父母看吧，帶給我們看幹嘛？」

「不，那幾年若不是有你們，我想現在一切都會不同。尤其是妳，培雅，我真的很慶幸那段時間還有妳在我身邊。」小孟望著培雅溫和地笑了。他不是在說客氣話，那是由衷的真心。對他而言，蘇培雅並非一般的異性朋友，而是當他在外國時，特別會在夜深人靜想起的人。

「朋友嘛，還說這麼客套幹嘛？」培雅垂下眼光，不再看著小孟，她覺得這樣太難過了，小孟對她笑的樣子真是好殘忍。

「培雅，我一直都記得當初美芳離開我時，那晚在頂樓是妳陪我聊通宵，而且還陪我喝一打啤酒。」小孟說著，忍不住笑出聲。每次回想起他總是覺得好笑，別的男生失戀是一票男生陪著灌酒，而他卻是溫和秀氣的培雅靜靜陪他喝了一夜。「如果說景言是我的哥兒們，那妳真的就是像我的家人。我希望妳是第一個知道我已經走出過去的人。以後，妳不用再替我擔心了。」小孟停下腳步，望著培雅的眼睛溫柔極了。

培雅輕輕吸口氣，側過頭看著他。「你都要三十的人了，我還擔心你做什麼？」

小孟安靜了下，然後他笑著眨眨眼。「妳說得沒錯。」

「我家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們有空再見。」

「嗯，再見。」

公寓底下，培雅站在門口前，手裡緊握著鑰匙卻始終沒有上前開門，直到她看見小孟的身影離開巷口，她這才轉過身匡地一聲打開門。

走進樓梯間，培雅聽見白熱的日光燈滋滋響著，她眨眨眼，感覺自己的眼眶竟有些熱。

都是過去了。培雅閉上眼，以為會落淚，然而卻是什麼也沒有。

小孟說他已經走出過去了，而她總算也明白他們的約定，到底只是過去。

原來、原來，這麼些年她偷偷念著的，夜裡悄悄浮上心頭的，終究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