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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翔悟學長道別後,我慢慢爬上位於四樓的住處。以前我覺得翔悟學長成熟又穩重,可是今天一整近距離的接觸,我發覺他其實很『番』又很『盧』。就像剛才明明都說不用特地送我了,但他還是非要在樓下看著我進門。

學長說,他跟我住得很近,不差這幾分鐘。不過我覺得問題點不在這裡,尤其我明白夜深的時候,對自己一個人的感覺總會特別觸目驚心,而依賴是件不好的事。我喜歡自己能做的事,就要自己來。

這不是炫耀自己堅強,也並非想逞強,只是習慣了。而立玫對我這樣的習性,至今依然是看不慣。

「妳確定妳真的分得清楚,什麼事情是自己做得來嗎?」我和立玫相識沒久後,立玫的一句話便戳破了我客氣有禮的偽裝。

我記得那天晚上是學校的迎新晚會,因為突如其來的胃痛我便從會場偷溜回宿舍休息,當時我痛得整個人蜷曲在床上了,但我還是開不了口要人載我去醫院,滿腦子都只想著忍一下就好了。

當時第一個人發現我異狀的人是以悠,以悠原本只是想找我去買宵夜,不過我想我那時一定是嚇壞她了。

「白白,妳沒事吧?」以悠的手輕輕按在我額頭上,我並不曉得我當時的臉色有多蒼白。「妳身體不舒服是不是?」

「我沒事,我睡一下就好。」我是真的不知道要逞強什麼,就是很自然地這樣說了,並且還對以悠笑了笑。

「那妳好好休息。」以悠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而正當我想繼續縮起身體時,立玫卻走了過來,硬把我從被子裡拉了起來。

「我送妳去醫院。」立玫瞪著我,說真的她那時的表情根本不像關心,倒像是生氣。

「我不用……」原本我還想拒絕,但下一刻,立玫卻吼了起來。

「不用妳的大頭啦!妳在搞什麼鬼啊?妳不是跟學姊說妳肚子痛嗎?那時學姊不是就說要載妳去看醫生,結果妳還說妳會找同學幫忙,現在妳又跟我說不用!妳不用什麼啊?妳是不知道盲腸炎也會肚子痛?妳就這麼想進開刀房?妳怎麼這麼沒腦袋啊!」

立玫罵人很有氣魄,而我什麼話都反駁不了,當時站在一旁的以悠跟另一位室友也都傻眼了。

最後立玫丟了一件外套過來,要我穿上跟她去醫院。我還有說不用嗎?當然沒有。我猜想我再說下去,立玫大概會直接翻桌吧。

立玫後來說,她就是看不慣我對每個人總是客客氣氣的,所以那次才會對我火了起來。但她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妳,我討厭妳的話,我還管妳死活啊?」這就是立玫,不只是罵人有魄力,說起話來更是一針見血。明明外表看起來嬌滴滴的,平日總是愛漂亮愛打扮,不過個性卻像小辣椒一樣嗆辣十足,我和她就像是八竿子也打不到,天差地遠的兩個人。但在我剛進大學時,第一個對我伸出手的人就是她。

之後立玫送我去醫院,在等待看診的時間以悠竟出現了。原來,以悠是死賴活賴地讓對面寢室的同學送她過來。當立玫問她為什麼跟來?她攢住我的手在急診室裡哇哇叫——

「人家擔心妳嘛!」

哎唷,我的媽呀,以悠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簡直比我還像要掛急診的,就連要前來看診的醫生也嚇壞了。

以悠傻兮兮的樣子真的是好可愛,之前我還拚命忍著痛,就算胃痛如絞也是一滴眼淚也沒掉。但在醫院裡,我才一對上以悠擔心得不得了的眼睛,我卻立刻哭了。

「白白,妳怎麼了?」以悠抓著我,表情更緊張了。

「笨啊!都嘛妳害的!」立玫兇巴巴地回嘴,但手輕輕拍著我,原來立玫的溫柔就是這樣的。

在經過檢查後,醫生說我並非是盲腸炎,似乎只是胃酸分泌過多而造成的胃絞痛,要我多注意飲食,並且放鬆心情。

我有很緊張嗎?我一直都沒有特別的體認,但似乎也不能全盤否認,因為我確實是離開了自小生長的地方,來到好遠好遠的外地求學。

我的老家在新竹縣的竹北,竹北離高雄很遠很遠的。原本老媽一心一意希望我念台中的台中技術學院,但我還是選擇來到高雄。竹北離高雄好遠好遠,就是從新竹市坐自強號三個多小時,這麼遠的距離,我想要的不只是離家尋求獨立,更是想要試著走出過往的回憶。

過去高中三年,我忘不了的回憶只有淒慘的初戀,以及從此對人徹底的不信任,整整三年的時間我沒有任何朋友,與任何人都是點頭之交。我曾以為我會一輩子都戴著面具來面對周遭的人,可是立玫的率性拿下了我的面具,對人總是傻呼呼的以悠也讓我相信,人的心底終究是有些美好的事物存在。

現在我心裡最美好的,除了家人之外,便是她們了。

剛剛,我要翔悟學長別傷害以悠,我當然明白我的要求是不合理的,尤其戀愛本身已經是不合理至極的事。但,我就是想盡一切力量,不讓以悠受到任何傷害。

進到屋裡,我輕輕關上門,整間屋子安安靜靜的,立玫跟以悠在今天考完試後,都已經先返家了。大門上頭,立玫留了張紙條給我,要我記得注意門戶以及瓦斯桶的開關,並且還附帶一句——『寂寞時,就乖乖打電話來吧!』。

「誰要打電話給妳!」但我仍是笑了起來。

紙條看完後,我又將它用磁鐵貼回門上,好像之後每天出門前我都可以看到,而這樣也就彷彿立玫跟以悠都還在屋子裡。我想我應該不是怕寂寞,只是這一下子就冷清起來,我還有點不習慣而已。

走進房間,我脫下外套,準備去洗澡。手習慣性地將口袋一探,幾張發票就被我掏了出來,並且還有一個小紙團。

我又想起何湛明了,本來忙了一個晚上就要忘記的事,現在我全想起來了。

抓抓頭髮,我覺得這種感覺很討厭,陰魂不散的感覺真的很討厭。明明七月就還沒到啊!

「王八蛋,我詛咒你。」

拿起紙團,我走到窗戶前,刷地一聲我拉開窗,接著手往外使勁用力一扔。那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紙團便隱沒在黑夜裡了。

我知道我亂丟垃圾是不對的,但這樣的東西留在我的房間、留在我的腦海,是要做什麼?既然找不到任何用處,那還不如讓它塵歸塵,土歸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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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lk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