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楊睿成，曾與我相戀兩年多的男人，從五月到八月我們已分手近四個月了。我已經沒有再常常想起他，因他的落淚也越來越少，可是想起了他，才會明白胸口忽然一窒的感覺，是難受的，但也還活得下去。

分手三個多月了，如今我依然想見他一面，再看看他的笑再聽聽他的聲音，我明白我們之間早已沒有了愛，僅存的記憶也只是愛之後的殘骸，但我仍想再次踏上那些痕跡，也許只是佇足，倘若能仔細看清自己的想望，乾枯荒蕪的或許能再次迎接滂沱。

我失去勇氣，渴望卻沒有消失。Ben若有似無的情意，弘辰毫無掩飾的示好，觸動與感動我都是有的，然而我像佇足生命的邊緣，不願再前行，後退的一步又像欲語還休的猶豫不決。究竟愛還需要什麼？即使是愛過，我卻始終不明白。

《愛是什麼呢？》某個夜裡，我問K。K在我眼中是奇妙的，一個好像無賴但事實上摸不透的人。只不過我們也只是透過文字而已，電腦關機螢幕漆黑之後就斷絕，我摸不透的人絕對不只K。

《愛是磨人的小東西。》K回答。

我忍俊不禁。《原來你也看瓊瑤啊。》

《是啊，小時候還陪我媽看過望夫崖呢。》

《好看嗎？》

《愛得好驚天動地。》

我苦笑。《欸，我不應該問你的對不對？》

《嗯……我可以幫忙另一個，妳可以跟我做。》

《靠……》我想對著電腦螢幕比中指。

《小NA，女生不要講髒話，不好聽。》

那男生講會比較好聽嗎？《其實我是男的，我當初是騙你的。》

《嗯……我不排拆同性戀的，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跟女生做喔，畢竟女生抱起來的感覺就是比較好……》

《原來你有抱過男的啊……》

《……》

刪節號真好用呢，除了表示未完的語意，也代表著無言。

《好啦，我知道我把場面弄冷了，而且我也知道我真的問錯人了。》送出這一句話後，好幾秒鐘對話視窗都沒變化。但我不認為自己有說錯什麼，又或者我其實是在無意中踩到K的痛處了？我這人與人相處時總是不停思前想後，想到最後便是裹足不前，所以我總欣羨可玲的直率。

此刻，我的雙手僵在鍵盤上，我知道我一定也可以打出任何一句笑鬧的話，但角色扮演的遊戲我已玩得太膩，笑笑鬧鬧一陣後我仍是容易自閉退怯的人，語言是假文字是假，或許我依然想尋找只願看見我心的人？

不絕望導致了絕望，原來生活是詭異的無限迴圈。

嚓嚓嚓。我將對話視窗關閉，開啟另一個新的視窗，開始收信、逛網站、看文章，網路交談的好處或許就在這裡，跑了就是跑了，人是無法叫回來，但除了發呆之外真的還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忽然即時通的對話視窗又跳了出來。

《小NA……》K回覆我了，在過了五分鐘之後。

我認為我突然的心跳，只是單純的沒有預想而已。《嗯？》

《愛是我一生的承諾。》

泫然也是突地的，伴隨心跳從無意識浮現，甚至是漫天襲地之態。我覺得我要禁不住眼熱或鼻酸。《但人生好長。》

《所以是永遠的想望與執著。》

《你愛過嗎？》

《愛得很深。》

《那為什麼你不斷尋找一夜情？》其實不是情的，但必須要有情，否則赤身裸裸難以承受的依舊是赤裸裸的心。

《因為我失去愛的靈魂已荒蕪，只剩下慾望，渴求溫度。》

慾望。我在心底重覆著，揚起唇。當愛已逝，我連睿成的慾望也滿足不了，或許睿成也覺得自己荒蕪了吧。

《你快樂嗎？》我繼續問。倘若K是快樂，或許我已不悲傷。

《我不悲傷。》

不悲傷。

「但我還是好難過……」熱度與酸楚都消失了，嘴裡嚐到的鹹，我要以為自己是因回首而成鹽柱了。

愛是承諾愛是想望愛是執著，愛原來是靈魂，我以為我的愛荒蕪，但K說他失去愛的靈魂只剩下慾望，或許我該慶幸我仍會因為愛以及相關的所有而顫動吧。

這一夜我終於確定，K與我定有相同的傷，他對我調笑總是似真似假，文字是假言語是假，我相信的是他那天對我唱歌的心；又或者說，我所相信的是自己的心對愛的想望，畢竟我與K不過萍水相逢，我們所關照、照看的終是己身之欲。我和他也許都在測度自己所能承受，愛不能試煉真或假，但以自身證明愛之存在，餘燼仍在餘溫未退，星之火亦是寒夜旅人歸途之指引，灰飛煙滅的是愛以後便成不復記憶。

《小NA，做愛是最溫暖又最寒冷的事，激情高潮之後看清的除了欲望，便是空乏了。》

《我以為你會說，做愛時腦袋空白一片呢。》

《確實是什麼也沒有。》

灰飛煙滅，眼前白花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