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所謂的過年不是吃就是睡，所以從除夕開始一直到初三，我連續吃吃睡睡了四天。本來我剛回家時，姊姊還說我瘦了，不過等到初四要準備回去高雄時，她卻說我已經通通都補了回來。

沒辦法，這是老媽的愛心嘛。

初四早上八點，我坐上火車南下高雄。一坐上車我就從新竹一路睡睡醒醒昏睡到高雄，說真的我還是習慣這樣的感覺，睡到頭昏又頭痛。過年期間溼冷的氣候在過了台中後，簡直像被陽光蒸發，藍藍的天空萬里無雲豔陽高照。當列車到站，我才踏上月台，熱熱的陽光就曬在臉龐上，原來高雄是連春天都要來了。

拎著旅行袋，我慢慢走到火車站對面的公車站牌等公車。等公車好像是有定律的，不要坐的時候一輛接一輛，而趕時間急著要搭時偏偏是連一輛也看不到。我現在沒有要趕時間，只是陽光曬在我的身上，身上的黑色舖棉外套會吸熱，我被曬得全身都熱呼呼，好像要頭昏腦脹。

因此當手機響起時，我竟不知道要不要接起，一直等到旁邊也在等公車的女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後，我終於才按下通話鍵。

「喂？」

「白白，新年快樂。」

「學長也是，新年快樂。」

「妳回高雄了嗎？」

「嗯，剛走出車站，我現在等公車。」

「那我去接妳。」

「可是……」

「怎麼了嗎？該不會公車已經來了吧？」

是啊，公車已經來了。公車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慢慢停下，碰的一聲車門也打開了。

我輕輕嘆息了，當然只有我自己知道。「沒有，公車還沒來，我在哪裡等你？」

「站在不要動就好，我一下就到了。」

好，我等你。

電話掛斷，我離開站牌，改站在人群後看著排隊的人慢慢走上車。為什麼不坐公車呢？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大年初一時，以悠有打電話來，她祝我新年快樂，甜甜軟軟的嗓音讓人好高興好驚喜，然後她說，她已經決定這個學期要鼓起勇氣跟學長表白了。

「嗯，這樣很好。」我聽見我自己這樣說，乾巴巴的聲音詭異的有股無生命的感覺。

「可是，我還是有點怕，要是學長對我沒那個意思……唉，以後見面會好尷尬。」以悠的嘆息聲好輕好輕，可是我聽見了。

「既然怕尷尬那就不要講囉！」我故意激她。

「討厭！人家好不容易才下決心耶……」以悠嬌嗔著。

「那就說吧，好不容易都下定決定了呢。」

「嘿嘿，還是白白最好了，我就知道白白會幫我打氣！」以悠高興的聲音像個小孩子。

我不能，不能再多說些什麼了。

我知道學長有說過他其實並不喜歡以悠，但我也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不喜歡的話是從學長的口中說出來比較殘忍，還是從我的口中說出來會比較不傷人？

如果我可以喜歡上像學長這樣的人就好了，如果學長喜歡的人是以悠就好了，如果、如果……如果，我當初沒喜歡上何湛明那就真的一切都太好了。

「讓妳久等了。」一台銀色的機車停在我面前，是學長來了。安全帽底下笑咪咪的臉龐就和過年前一樣神清氣爽，怎麼好像都沒有受到年菜的荼毒呢？

真不公平。我忽然有些怨恨。

「安全帽。」學長把安全帽遞給我，「行李給我，放前面好不好？」

「好啊。」把旅行袋遞給學長，我走到後頭，跨上機車後座。不是第一次給學長載了，先前遇上店裡要臨時採買，也是我跟學長一起去的，還有之前店裡排假時，學長也曾載我到學校附近的電影院看電影。

所謂的過年不是吃就是睡，不過即便是像熊要囤積脂肪準備過冬，我猜想熊先生應該也是會做夢的。因此，在我清醒的時候，腦中的思緒流動也是從來都沒停止過。

我想了很多事，想了何湛明說起趙如秀時眼裡一閃即逝的痛苦，想了趙如秀對何湛明近乎偏執的情感，也想了翔悟學長怎麼說他喜歡的女孩，還想了以悠終於要提起勇氣。那麼，我到底可以做什麼？

紅燈亮起，車子停在白線畫著的格子裡，學長的聲音在車陣轟轟的引擊聲裡竟然還是好清楚。

「白白，妳過年時手機怎麼都沒開機？」

那當然是因為我知道你會打電話來啊。可是我不能這麼說，我只能很孬地乾笑兩聲，「我家很偏遠，收訊又不好，我就直接關機啦。」

「……我本來還想找妳一起坐車。」綠燈亮了，學長的聲音在車子行駛中慢慢變得模糊。

不過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學長當時跟我說的話絕對不會是敷衍我的。所以我也才會在接到以悠的電話後，就把手機關機了。不然，我還可以做什些呢？

如果學長是個好男生，而以悠也是好女生，那我是不是就該安份一點？

學長看起來不寬的但實際上很可靠的背就在我的眼前，而我的眼前模糊了。沒辦法，真的就是想起了那次學長背我去他家休息的事。

「白白，店長爸爸說晚上他要請大家吃飯。」學長又開口了。

「是店長爸爸下廚嗎？」我抹抹眼角。

「不然呢？也只有他這個大廚了。」

我聽見學長的笑聲了，真好。

「白白。」

「怎麼了？」車陣中，我發覺我要大聲說話才行，因為我很想好好聽著自己的聲音。

「放假時，我有想起妳，可是那個時候我老覺得腦海中妳的長相很模糊。所以，剛剛要來載妳時，我還怕要是我忘記妳的樣子了，那該怎麼辦？幸好，我最後沒認錯。」

「笨蛋。」我笑著、罵著。

真是超級大笨蛋。可是聽見了卻會想哭的我，一定是更加笨的宇宙超級大笨蛋吧。

原來、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啊。大笨蛋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