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培雅吃過早餐後，便在護城河附近散步，早晨的街道沒什麼人潮，金黃的陽光下整條街靜靜閃耀，培雅喜歡這時候的新竹，安靜樸素令人安心。其實聽很多人說過關於新竹的觀感，物價高，又服務品質似乎也不太好，更要命的是狂風一吹起，連機車騎士也會心驚膽顫。

        但她喜歡這裡。這裡有她的摰友、有她的回憶，有很多快樂或悲傷。記得剛畢業時，只是想找個離家近的工作，但沒想到在苗栗找一兩個月後都沒下文，最後將就業範圍擴大到新竹，卻是一試便成功。在地人的秀秀與雪雅知道後，更是義不容辭陪她找房子看房子，而工作幾個月後，她發現原本家住台中的之婷竟也來新竹工作了。至於景言，更是一退伍就被竹科的廠商延攬。

        所謂的緣份嘛。於是當她聽見許多同是外地客的人抱怨起新竹，她也總是笑笑地聽，畢竟上天讓她落腳在這裡，甚至身邊還全是老朋友，或許她來到這裡就是有些意義。

        而如今，小孟回來了，新竹是小孟的老家啊。

        培雅忍不住聳肩苦笑，她沒有想過真要死死守著那承諾的，她和小孟也沒有正式交往過。但所有的發生的巧合，卻彷彿都在告訴自己，小孟在她心裡依然沒有離去。

        這個約定很荒謬，而她很悲哀，痴痴地偷偷地在心裡念著七年多。不過她和小孟的相識倒是是很有趣的，現在想起，她也還是會忍不住想發笑。

        培雅走到河邊，隨意撿了塊石塊坐下。托著下巴，她慢慢回想起大學時代的點點滴滴，回憶既然來了她是要擋也擋不住。

        大二下，她和之婷一起修了通識課程台灣民俗，當然這只是因為選課那天她們搶不到其他課而已。原本以為一學期的通識課都會很無聊，但開學後的第一堂課，之婷便找到了上課的樂趣。

        「培雅，那男生長得不錯耶……」老師才轉過身寫黑板，之婷連忙就拍她的肩。

        「哪一個？」

        「就坐在窗戶旁的那個啊……等一下老師點名時注意一下！」

        注意什麼啊？她忍不住失笑了。

        老師寫完授課大綱後，便開始點名，而她也遵照之婷的叮嚀，特別注意窗前的帥哥到底叫什麼。然而這世上的事總是莫非定律地注定好好，她越想要聽到名字，偏偏就是錯過。當老師點名到一半時，突然就有人臨時來找老師，等老師跟人聊完天再進來後，老師竟不點名了。

        這老師才三十來歲而已啊，怎麼就像老年痴呆似的全然忘記要點名這回事呢？她和之婷面面相覷，之婷扼腕簡直想大叫。

        「培雅妳想想辦法……」之婷緊緊盯著窗邊一點也不肯死心。

        但是她能想什麼辦法呢？「我怎麼可能有辦法？要不下課妳自己過去問嘛！」

        「我才不要，我又不認識他。培雅！」

        「葉之婷，是誰想要認識帥哥的？」

         也許是說話的聲音大聲了，講台上的老師突然注意到她們。「後面的同學有什麼問題？坐在中間那排倒數第三個女同學有問題嗎？」

死之婷被妳害死了啦！她慢慢站起身簡直尷尬到死，印象裡她又聽學長說這老師難搞得要命，現在才剛開學就被盯，恐怕整學期都不用來了！

        「有什麼問題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啊？」老師繼續問，臉色有如罩了寒霜。

        「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我跟後面的同學都覺得老師氣質很好，很好好奇老師今年幾歲、有沒有女朋友……」她越說，頭也越低，如果可以她還想當場挖個洞鑽下去。她是狗急跳牆在胡言亂語了！

        頓時，四周竊笑聲四起，而老師臉上的線條竟也柔和了，原來就是出名難搞的老師也會因為女生的仰慕而心軟啊。她想她是成功轉移焦點了，並且還在下課時得到另一個收穫。

        「好啦，妳坐下吧……老師目前單身，像這種問題下課再問就好，不要在課堂上課討論。」

        「謝謝老師。」坐下後，她很虛弱，頭低得連之婷叫她也不想抬起。

        忽然間一張摺得小小的紙條丟到她桌面上，她怔了怔只得狐疑地打開小紙條。

    「同學妳很猛唷！我叫童景言，可以認識妳嗎？」看完紙條，她立刻轉頭向旁邊，果然一個男生正笑著朝她眨眨眼。

        她和景言是這樣認識的。

        下課後，景言又向她再做了一次自我介紹，並且連帶之婷『肖想』一節課的帥哥，她們也一起認識了。

        「這是我的同班同學，孟承皓。」景言拍拍身旁的小孟。

        小孟看著她，笑了笑，眼睛微瞇上揚的眼角真好看。「叫我承皓就好。」

        那天小孟的笑，她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彷彿帶著冬日陽光的溫度，看見了會打從心底暖呼呼。

        小孟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打從還沒認識前，其實她就聽過關於孟承皓的事情，那個電機系出名的系草。

        她與小孟相識時，小孟還不滿二十，正是青春飛揚的年紀，年輕又好看的的大男孩總是特別容易引人側目的。但那時候小孟出名的原因不只是因為那張好皮相，更是因為他難得的深情與溫柔。溫柔是指小孟的風度好，對女生總是溫柔細心，全然也不像所謂的呆呆愣愣工學院男生。而深情是因為小孟當時還有女朋友，女方在台北唸書他們是遠距離戀愛，面對眾多愛慕的眼光小孟是一心一意只守著遠方的女朋友，因此電機系最後一個新好男人之名不逕而走。

        不過，後來小孟和那女生分手後，一切就有點不同了。

        記憶裡，很多女生都喜歡小孟的，如她隔壁班的，又如她對面寢室的，還有之婷也是，至於她更是當然，否則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約定。

        小孟八成是禍水吧。培雅眨眨眼，笑了。萬人迷嘛！這個萬人迷現在到底是長成怎樣了呢？也許有禿頭也許有大脾酒肚，只是仍然是她的小孟。

        培雅抬起頭望著天空，湛藍的就像海水般澄清，她是怎麼也忘不了曾經藍天下發生的所有事，即使這些年來她刻意不再回想，但或許她的記憶就像潘朵拉的盒子，只要一打開便會全部傾巢飛出，而她真害怕最後留下來的希望，其實只是痴心妄想。

        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有去愛過其他人，那是把小孟鎖進心裡最深處地去愛其他人。在因為愛受傷後，她甚至想過不要再戀愛，只是夜深了，那約定便會浮上心頭，簡直像根浮木拋在她眼前，要在愛情裡快要溺斃的她緊緊抓住。

        她仍然是信仰愛情的啊。因為小孟。

        這樣會不會太悲哀？

        培雅站起身，不願再去想，愛情是無解的習題，也許要到生命的盡頭才會明瞭。而現在時間是十點十分了，天氣正好，百貨公司還沒開，但大賣場開了，她可以去逛逛，然後當個購物狂好徹底分心。

        她喜歡走動也喜歡購物，持續走路時心情會平靜，瘋狂購物時她腦袋一片空白。

        不理智。之婷這樣說過她幾次，「虧妳平常看起來還一副溫良恭儉的樣子，週年慶刷卡的狠勁簡直逼閃靈刷手！」

        但，這又何妨？她自己養活自己從不靠男人，銀行裡一直有存款，領了年終也記得要孝敬父母；當台幣都可以不停貶值了，她又怎麼不能爽快地花呢。

        「人要活在當下，並且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快樂。」這是小孟說的，已經在她生命裡根深柢固的小孟。

         真的是完全沒救了。她深深迷戀著小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