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大約五分鐘後，他們便到了沁怡住的公寓底下。老式的公寓沒有電梯，要一層一層慢慢爬上去，而沁怡住在一個看起來像四樓，卻又標明是三樓的樓層。

平常，博群跟敏謙住的地方跟公司都有電梯，今天他們難得爬了四層樓，竟是有點喘了。

「嗨，辛苦了。」笑咪咪的沁怡就站在樓梯口迎接他們，微捲的頭髮綁成了像兩小球一樣，一身白T恤跟卡其色短褲的打扮十足居家。

博群點點頭，慢慢順著呼吸，而敏謙抱怨的話已經脫口而出了。「沁沁妳不是說三樓嗎？」

「是啊。」沁怡側過身笑笑地指著門牌，確定是三樓沒錯。「唉，偶爾運動一下又不會怎樣……先進來坐吧。」

大門匡噹一聲關上，沁怡從玄關旁的鞋櫃拿出兩雙拖鞋給他們替換。

「放假沒出去啊？」敏謙一邊換鞋一邊問。而博群的動作沒停，但專注在耳朵上的精神忽然多了幾分。

「因為想說明天要出門，所以今天就留在家裡整理房子，然後順便……準備一些東西。」沁怡眨眨眼，勾起嘴角。

「準備？」同時間他們抬起頭，一臉的納悶。

「你們應該沒有什麼其他計畫吧？」跟著沁怡啪答啪答的腳步聲，他們走到了客廳。忽然間博群皺皺鼻子，像聞到了什麼。

「沁怡……」整整齊齊的客廳裡，一個鍋子兩個盤子三雙筷子就擺在矮桌上，很突兀。

「來幫我包水餃好不好？」沁怡回過頭，笑得彎彎的眼有些淘氣。「既然你們都來了，也沒有其他的計畫，外面太陽又這麼大……好不好？反正你們都來了。」

和敏謙對看了一眼，博群微微一笑，「妳都這麼講了，我們還能怎樣？」

「那，快去洗手吧！」

趁著博群跟敏謙在廚房洗手時，沁怡回到客廳拿起筷子開始拌著那鍋由豬肉、高麗菜、韭菜混合而成的水餃餡。

原來沁怡中午吃過飯回來後，就開始準備包水餃的材料。在外租賃一段時間後，雖然說自己料理三餐並不是什麼難事，但總是有感覺疲乏的時候，外面的東西她又嫌口味太重，偶然間她開始懷念起自家包的水餃滋味，沒有什麼特別的秘方，不過現包現煮就是特別新鮮好吃。

現在她是一個月裡總抽個兩個週末，可能週六或週日她挑個一天，早上起來先切高麗菜，然後灑鹽放在一旁讓菜出水。中午吃過飯後，再把切碎的高麗菜、韭菜跟豬絞肉混在一起。下午她就一邊看電視一邊包水餃，一次大約包個五十幾顆冰起來放，一旦懶得煮飯炒菜時，煮水餃是特別方便。

「沁怡妳家的地段還不錯。」敏謙邊擦手邊說地慢慢走了過來，「房租應該不便宜吧？」

「省吃儉用還過得去。」她微笑，「博群呢？」

「他在洗臉。」敏謙挑了沁怡斜對面的位子坐下了來。沁怡家客廳裡的椅子不是沙發椅，而是木頭做的深咖啡色長椅跟兩張分別放在左右的單人椅，上頭還放著幾塊一面是草席一面是棉布的坐墊。

「怎麼會突然過來找我？不是約好明天了嗎？」沁怡遞了雙筷子給他。

接過筷子，敏謙微微勾起了嘴角，「博群啊……今天午中午突然跑下來找我。」

「他是特地下去新竹接你上來的嗎？」沁怡忍不住睜大眼。

「妳等一下自己問他。」

這時候博群正好從廚房出來了，才剛洗過的臉龐、額前的髮絲都沾了些水滴。他走到沁怡的身旁要坐下時，沁怡抽了張面紙立刻遞過去。

「臉還有點濕濕的。」她說。

「謝謝。」博群擦擦臉，然後坐下。正當他要拿起筷子時，沁怡又開口了。

「博群你今天是特地下新竹把敏謙接上來的啊？」

「才沒有特地。我沒事幹嘛去當免費司機把他接上來啊……」很順口的否認後，博群忽然一怔，沁怡的神情仍是困惑，但同時他也看見了敏謙有些狡黠的眼神。

他被設計了嗎？博群扯扯嘴角，乾笑兩聲：「我只是突然不想自己一個人吃飯而已。唉，這就叫做一時衝動。」

「哇，你這麼可憐啊？」敏謙一挑眉，立刻怪叫了起來。「整個大台北地區都找不到可以一起吃飯的人啊？」

「是啊，這平常酒肉朋友太多了，真要找個人好好一起吃頓飯，反而是找不到了……」博群歪著頭摸摸脖子，眼神和敏謙對到時，硬是特別凌厲了幾分。

但敏謙笑嘻嘻的，還咧出一排白牙。「那現在又跟沁怡聯絡上，以後你應該就不用大老遠跑來找我吃飯了吧？」

「啊？」博群愣住了。而沁怡停下包水餃的動作，她看看敏謙，又看看博群，最後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瞬也不瞬地啾著博群。

原本應該只是無意識的發語詞而已，然而現在博群覺得自己多說多錯的程度，大約是到了只要開口了，那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啊什麼啊？他感覺額上背上似乎都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冷汗。

「你幹嘛這樣？」沁怡皺著眉，往博群肩上輕輕打了一下，「跟我吃飯是有什麼不好的？」

「不，我這是無意識的發語詞。」危機消失！博群陪笑著。

而始作俑者開始哈哈大笑，「哈哈……沁沁你看博群剛剛那個樣子像不像以前你們剛認識的時候？真是只能用呆來形容……！」

沁怡搖搖頭，也笑了起來。「唉，我當初怎麼會瞎了眼啊……」

「喂……沒這麼慘吧？」博群聽得是好氣又好笑。

「的確不慘，只是呆了一點而已。」敏謙咧嘴笑嘻嘻的，接著往他肩上用力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好響，正所謂落井下石。

一陣笑鬧後，沁怡起身到廚房去拿飲料。「要喝果汁還是茶？」

「都可以。」敏謙說。

而等沁怡一走，博群便立刻壓低了聲音問：「你剛才是在HIGH什麼？」

「不，我只是在發揮我的本性而已。」敏謙搖頭，仍是一張皮笑的臉。

「別鬧了，我昨天才跟她有點不愉快，我很怕又……」

話聲未完，敏謙便賞了博群一記白眼，「你是哪隻眼睛看到她現在有不高興？你這個真的叫做心裡有鬼！活該！」

就是沒看到才擔心啊！博群皺著眉，甚至心好像也要揪成一團了。「我只是、只是……」

「什麼？」敏謙不耐地追問。

「你們倆個頭靠這麼近講悄悄話啊？」沁怡的聲音忽然響起，啪答啪答的腳步聲也逐漸逼近。她從廚房回來了。

「對啊，我們感情好嘛。」博群呵呵兩聲，他真懷疑自己是在自暴自棄了。

「這樣啊……」沁怡輕輕呼口氣，嘴角扯著忽然覺得好尷尬。「那……你要茶還是果汁？」

「我要果汁。」敏謙開口了，眼神掃過博群身上頗有幾分兇狠，「沁沁妳別理他，這個傢伙在耍冷胡說八道了。」

沁怡呵呵笑了兩聲，然後便將手上的飲料罐分別遞給博群、敏謙。

啵聲分別響起了三次，是飲料罐的拉環被拉開了。一陣安靜喝著飲料的時間，博群的眼神不自覺停留在沁怡身上，他用眼角偷偷瞄著。

他是怕什麼呢？其實他只是捨不得。對於能夠與沁怡輕鬆說著話的時光，他真覺得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