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後來。

後來，若熙還是沒有跟小高在一起。是顧忌我嗎？我猜的。

若熙沒有說，小高也沒有說。我跟若熙一樣是好朋友，我跟小高一樣是普通朋友，我還是喜歡偷偷看他一眼，他也還是看著若熙。

小高笑起來很好看，我喜歡他笑的樣子。

宏啟學長偶爾仍會打電話給我，通常沒什麼重要的事，他只是和我聊天，或者我功課不懂時就問他，我的數學還是一樣爛得一塌糊塗。但若是先被媽媽接到了，就會被媽媽唸好久，什麼女孩子唷要檢點要注意點奇怪的好像我改天就要跟人私奔一樣的話通通都冒出來了。

升上高三後，每天開始上課前，我都會先到學校操場跑兩圈，八百公尺。應該是連唸書的時間都不夠了，可是昏昏的腦袋很需要發燙一下，跑第一圈時微微喘氣，跑第二圈時心跳加快了，我想起宏啟學長想起小高想起若熙，我好喜歡他們，每一個都好喜歡。

結束跑步後，會不停喘氣，手腳發燙，身體熱得好像浮在半空中一樣，每一踏步都輕飄飄，然而我知道這是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真實的時刻。我悲傷難過沮喪失落，當然也是有快樂的，每一天我都努力地過著。

我沒有後悔，好喜歡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四月，推甄的結果揭曉了，我的運氣不錯，上了淡江日文。聽說淡水冬天好冷，可是新竹人冬天也是很堅強的，況且真讓我考到七月的話，我想我的心才會冷到北極去。

若熙則是上了政大會計，我們終於是要分離了。至於小高呢？

「我要繼續考指考。」畢業典禮後，他這麼對我說。我看見他眼神專注望著若熙。

好棒。

「小桔，我們上台北後一起住好不好？」若熙緊抱住我的手臂，一副死扒著不放的樣子。

「不要開玩笑……淡水離台北市好遠，我有宿舍不住幹嘛跟妳一起住外面？」

「啊啊！小桔妳要拋棄我了！」若熙扁嘴，眼神哀怨地看著我。

我撇撇嘴，「對啊對啊，我要拋棄妳了，有本事妳咬我啊？」這個女人喔……嘖嘖！得了便宜還賣乖。

「小高小高……小桔欺負我啦。」她歪過頭開始討救兵了。

「啊？」小高搔搔下巴，轉過臉。「我什麼都沒看見喔。」

哼，這傢伙總算學聰明知道不能亂淌渾水了。

「小桔……」若熙還是扁嘴。

「哎唷，貓空到淡水也還好嘛，憑妳的美色要找人載還不容易？」

「桔子！」突然吼起來的人是小高，他忽然就轉過頭，雙眼皮大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我。

「怎樣啦？」一轉頭，我立刻就瞪了回去。就算是大眼瞪小眼，我的氣勢也一樣不輸人。敢在我面前放閃光的，一律打死！

大約是感受到我的兇狠了，小高抿緊唇，不說話了。但臉還臭得像我欠他好幾百萬一樣。

欠就欠啊，出來跑的早晚都要回，我是有在怕喔？

「葉遙久。」這種叫法，絕對不是熟人。

一邊搜尋記憶裡曾聽過的聲音，我一邊慢慢回過頭。

「啊？」我很失禮，但一看見呂勝洋的臉我就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接著我瞄到他手中的太陽花花束，下意識地我便想叫若熙，「喂，若熙……」公子來送花囉！

若熙指指自己還在困惑時，呂勝洋又開口了。「我找妳啦。」

「找我？」發覺自己竟像鸚鵡一樣，我連忙又問：「你找我幹嘛？」

「送妳。」說著，他便把花束往我手一塞。

因為手裡還拿著畢業證書以及學妹送的花，現在忽然又多一束花，我難免有些慌亂，最後只好用左手緊緊抱著那束太陽花。

「你幹嘛送我？」粉紅色的太陽花看起來很可愛，但因為實在太詭異了，我怎麼也無法說出謝謝。

「我高興不行啊？」呂勝洋嘴角一撇，仍是一副高傲的樣子。

「那我也可以高興不收吧？」我的嘴角也垮下來了。

呂勝洋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就……恭喜妳畢業嘛……我又沒有要怎樣！」

就算你要怎樣，我也不想跟你怎樣好不好？我在心底嘀嘀咕咕。

「那個……葉遙久，我也上淡江了，妳是日文系對不對？」呂勝洋的眼神忽然開始飄來飄去，「以後……我們以後還會常見面的！」

啊？「是喔……」這傢伙到底想說什麼？我越聽越摸不著頭緒了。

「總之，就先這樣，到時我再跟妳聯絡！」匆匆說完，他一扭頭就離開了。

「這傢伙到底來幹嘛？」我看著手中的花束，答案仍舊無解，只有困惑越深。

「小桔……」若熙忽然搭上我的肩膀。

「呂勝洋好奇怪喔……」我歪著頭。

「我是覺得……他該不會喜歡上妳了吧？」若熙眨眨眼，笑意一點也藏不住。

「啊？」喜歡？媽媽，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小桔！」

「不好笑不好笑！我不要聽！」

若熙一臉興奮，抓著我的手臂開始搖，「真的真的啦，我還沒看他這麼低聲下氣過……」

那又怎樣啊？就算他之前幫過我，我還是討厭敗家子！

忽然，我放在口袋的手機嗡嗡地振動了起來。手機是推甄上了之後，老爸送給我的禮物。

「我要接電話啦……」拍開若熙的手，我拿出手機，是宏啟學長傳來的簡訊。

《我到了，校門口等妳。》

昨天學長打電話來，說他駕照考到了，想帶我出去兜風。

「耶，學長該不會是要找我當試驗品吧？」我故意這麼問他。

「哪有……是高興的事要一起分享。」宏啟學長輕輕笑了起來。

嘿，就算我知道不是愛，但真的是超喜歡的啦。

「若熙，我先走了，我跟學長還有約。」

「你們要去約會啊？」若熙笑得曖昧，好像她永遠都在注意我有沒有男朋友。

「對啊對啊！」我笑著揮揮手，「拜拜，改天再找我喔。」

畢業了呢。學校其實沒有離家裡很遠，如果要跑步什麼的，我想我一定也會再回來學校，但我知道下一次回來的心情一定是不同了。

鵬程萬里、展翅高飛，這些都是老師們留給我的祝福的話，我明白，無論我要飛去哪裡，令我成長茁壯的力量就在這裡。

我畢業了。

校門口旁，宏啟學長坐在一台黑色的車裡，車窗降下，他正探頭張望著。

「學長！」我跑了過去。

「遙久，恭喜妳。」學長笑咪咪的，然後我看著他轉頭拿出一束向日葵。「送妳。」
「謝謝。」比起手中的太陽花，我更喜歡向日葵，但現在我卻已經沒有手可以拿了。忍不住，我尷尬地笑了笑，「學長……」

「沒關係。」學長發現了，他也尷尬地笑笑，「妳先上來吧。」

繞過車頭，我從另一邊上車。「學長你昨天說，這是你跟你哥借的車啊？」

「對啊。」學長一邊應著，一邊幫我把花跟畢業紀念冊放到車子後座。

「真是看不出來耶……」

「看不出來？車子嗎？這車子我哥才沒買多久，是還滿新的。」

「我是說你啦。」

「我？」

「我一直覺得學長很像大哥，沒想到學長在家裡竟會是小弟。」

學長眉一揚，哈哈笑了起來，「我跟我哥年紀差滿多的，其實沒什麼感覺，他才不會疼愛我！」

學長很輕鬆的樣子令我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去淡水怎樣？」方向盤轉動，學長將車子調了個方向。

「不會太遠嗎？」台北耶……。

「妳可以睡一下，等妳醒來，我們就到了，順利帶妳去看妳將來的母校。」學長笑得彎彎的眼睛好溫柔。

「那你會很無聊吧？」

「開車怎麼還會嫌無聊。對了，妳滿受學弟妹歡迎的嘛，有兩束花，應該是一二年級都有人送吧？」

「不是，那一束太陽花是呂勝洋送我的，我也嚇了一跳，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畢業生送畢業生是要幹嘛啊？」

「呂勝洋送的？」學長的眼睛突地睜大，我是曾經和他提過幾次呂勝洋，但沒想到他會這麼驚訝，甚至明明知道自己還在開車，卻仍是轉過頭匆匆瞥了我一眼。

「對啊。欸，你開車要看前面啦！」

學長微微歪著頭，好像百思不得其解，「他有說什麼嗎？」

「他就說以後我們就要同校了，然後他還會再跟我聯絡。」一想起呂勝洋剛才說話的樣子，我忍不住皺起眉。他到底是在吞吞吐吐什麼啊？

「你們同校啊……」學長好像更驚訝了。

「嗯，我沒跟你說嗎？」

「沒有啊……」學長忽然苦笑了起來，「唉，算了算了，反正新竹跟台北也沒多遠……」

「什麼啊？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以後會常去找妳。」

「啊？」淡水這麼好玩嗎？

閃紅燈了，學長踩下煞車。然後，他轉過頭，對我微微一笑。

「遙久，我還是喜歡妳喔。」

唉唷，我要燒起來了。


　　　　　　　　　　　　 END
2006/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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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妹妹是去年七月時寫完的故事，轉眼間就要一年了！
當時也是個颱風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