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in

尾聲

三個月後

凌晨時分的車廂裡，火車轟轟的引擊聲格外明顯。

培雅望著漆黑的窗外，習慣地撥弄腕上的鍊子，小方盒上的碎鑽在燈光下一閃一閃，這潘朵拉的盒子從小孟替她戴上的那天起，除非必要，她便沒有拿下過，即使是與小孟爭吵的那次，她看著心酸，但仍舊是捨不得。

「培雅妳還不睡嗎？」曾婉怡轉頭看著培雅。

培雅原本面對窗外的視線這時轉了過來。「我還不想睡，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坐夜車吧，感覺滿新鮮的。」

現在培雅正從高雄坐車回新竹，從四月二十五號到四月二十七號是培雅公司辦的員工國內旅遊，回程會坐上夜車，一方面是他們想在高雄逛久一點，另一方面則是要省一點經費來貼補下半年的國外旅遊。

「那是妳還年輕，妳沒看到課長一上車就睡昏了嗎？」曾婉怡的眼光向前飄，她們前座的人睡到頭歪一邊，整顆頭都露到了椅子外。

「曾姊也是年輕啊。」培雅笑了笑。

「唉，老囉、老囉……對了，我是想把這個給妳。」曾婉怡彎下身從腳邊的旅行袋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然後遞給培雅。「現在已經過十二點了，生日快樂！」

培雅微微一怔，很訝異地接過紙袋。「哎，曾姊謝謝妳！我自己都忘記了……不過不記得也好，我滿三十了呢！」

「會害怕嗎？對於進入三十。」

「我二十七、二十八歲時會在意，總覺得時間似乎過得太快，好像一晃眼就要三十歲了。等到了二十九歲時，我發現怎麼也阻止不了，就決定讓它去了。」

「呵呵呵……」曾婉怡笑了起來，「我以前也很焦慮，所以一過二十九歲我就卯起來工作，想說青春美貌沒了，至少工作上一定有些成績。可是當一過了三十，我才恍然大悟，固然男人是要有點年紀有些歷練，才能顯示出魅力，但女人又何嘗不是？三十歲之後，我對走入婚姻死心，也因此反而活得更加自在。只不過之前遲遲遇不見的，倒是突然出現我眼前了……人生的事真的是難說呢！」

「是啊，人生真的是很難預料。」培雅輕應著，唇邊揚起笑，而目光漸漸迷離。

三個月前，她終於是等到了想了好些年的承諾。曾經她懷抱希望，也曾經就決定要徹底死心不再想，然而當她終於聽見愛情叩門時，她高興她感動她的淚水無法抑止，但卻是選擇拒絕了。

「小孟，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可是我現在沒辦法答應你，已經這麼多年了，我真的害怕你愛上的不過是你記憶裡一個美麗的幻影。如果當年的事再重演一次的話，我已經無法像年輕的時候了，就算是哭了三天可能也恢復不過來，甚至我更可能連哭也哭不出來。所以……」那時她想說，再給他們彼此一點時間，不管是用來思考或用來冷靜，然而她憑什麼要小孟給她時間呢？

但小孟對她仍是好看的微笑，眼裡沒有失望，只有更深的溫柔。「我確定這百分之百是因為我的不良前科所致，但是培雅，若這次是我要等待妳呢？我覺得我當年說的話真的很愚蠢，因為即使我們都過了三十，我仍然想和妳在一起。」

她的眼淚為此掉得更凶猛了。

終於，她不用再等待了，是吧？

※

嗡——，手機震動的聲音忽然響起，培雅連忙打開皮包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時她不由得露出笑容。

「曾姊，我去講一下電話。」她站起身走向車廂外頭。

通話鍵按下，她聽見手機裡傳來帶著笑意的溫柔低沉聲音。

「生日快樂。」電話那頭的人說。

培雅忍不住笑出聲，「你這麼晚還不睡，該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是啊，我想當第一個祝賀妳的人。」

「哈！那你錯過了，因為剛才我的上司已經拿禮物給我了。」

「沒關係，我是第一個打電話祝福妳的人。」

培雅笑得更開心了。「真是的，都要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

「我是童心未泯。對了，培雅妳早上幾點到？」

「大概五點半吧……」培雅看看手錶，現在不過才剛過十二點，她又是坐莒光號。

「那好，我去接妳，我們可以一起去吃早餐。」

「好啊，不過火車可能會誤點，你可能要多等我一下。」

「沒關係，我等妳。」

「真的？」培雅眨眼，眼角一陣溼熱。「你真的會等我？」

耳邊傳來的聲音仍是溫柔的，「真的，我會一直等妳，等到妳愛上我，我們不是說好要相愛嗎？」

是啊，我們說好了，無論等待是到底怎麼一回事，我們確實說好要相愛。

培雅笑了，她舉起手一次次抹著臉龐、抹著眼角，怎麼也停不下來的眼淚絕對不是為了悲傷。

「嗯，我們說好了，小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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