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柏樂,你有沒有興趣參加詩歌朗誦比賽?」下課了,國文老師特地叫住林柏樂。

詩歌朗誦?林柏樂的眼睛睜得圓圓,腦中立即浮現了情緒起伏極大的獨特說話方法。

感覺頭皮一陣麻,他連忙搖頭。「不,我沒有興趣,謝謝老師。」

「這樣啊,這次是在我們學校舉辦呢!」

林柏樂輕輕喔了聲,不敢再說些什麼。

「那你來幫忙當工作人員好不好?校內比賽是這禮拜五,全市比賽是下下禮拜五,地點都在我們學校,到時整個上午都請公假。」

「好啊。」林柏樂想也不想地便答應了。

但是到了禮拜五的校內初賽,當他發現站在台上的人時他就後悔了,說得更正確點是有一兩秒鐘他覺得後悔。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三號藝術科舞蹈組葉美梅,我今天要朗誦的……」

是葉美梅啊……。林柏樂搔搔頭,眉頭不知怎麼地也就皺了起來,雖然在台上的葉美梅相貌是美麗可人,聲音也清脆動人,尤其是她竟然笑了!只可惜就算如此,他還是不喜歡葉美梅,沒辦法誰叫他也真的不是心胸寬大的人。

然而下一刻他忽地勾起唇,覺得有些趣味了。那個出名的冰山美眉要怎麼在台上情緒起伏極大地進行朗誦?不是冰山嗎?

「我死了的時候,親愛的,別為我唱悲傷的歌;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也無須濃蔭的柏樹,讓蓋著我的青青的草,淋著雨,也沾著露珠……」葉美梅一面吟誦,一面移動腳步,專心投入的表情很是吸引人。(※葉美梅所朗誦的詩為徐志摩的詩作,「歌」)

其實葉美梅的音質很清亮,當聲線突地拉高時特別明顯,但卻又不會尖銳,聽起來就像是風鈴叮叮作響的質地。林柏樂一邊聽,一邊下了結論。前面兩個參賽者雖然也不算太差,但一和表現亮眼的葉美梅比較起來,就是差了許多,高下立見。再加上葉美梅有舞蹈的底子,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極優雅,充滿韻味。為什麼會連走兩步路,都能有哀愁的氣味呢?

雖然林柏樂不服氣,不過他知道自己確實是要佩服葉美梅的。原來平常這樣冷面冷語的人,吟誦詩句時,也會有柔軟動人的神情。甚至,他還聽見不遠處的幾個工作人員都竊竊私語著說——那個漂亮的女生氣質真好!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我也許,也許我記得你,我也許,我也許忘記。我的朗誦到此,謝謝……」幾乎葉美梅最後的話還沒說完,台下掌聲便已如雷響起,不少男生更是一臉痴迷的表情。

原本只想看趣昧的林柏樂,這時也是跟著大力鼓掌,原因除了葉美梅精采的朗誦,並且他也覺得那首詩美極了。

「……也許,也許我記得你,我也許,我也許忘記。」他喃喃念著最後兩句,覺得哀傷又溫柔。

葉美梅慢慢走下了台,嘴角不自覺揚起笑,但一瞥見站在一旁掛著工作證的工作人員時,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你怎麼在這裡?」走近林柏樂,她壓低聲音問。

「工作人員!」林柏樂輕道,並且拉起名牌。

「喔。」葉美梅撇撇唇,還是平常冷面的好強樣子。

「果果怎麼沒過來替妳加油?」

「她又沒公假,而且就算她蹺課要來,我也會阻止她。」

林柏樂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當然聲音還是壓得很低。

「你笑屁啊?」葉美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看妳班上的同學應該一個都沒來吧?」林柏樂揚起唇繼續問。

「不行喔!」

「妳在害羞?」

本來還是疑問句的,但林柏樂一看見葉美梅白晢臉龐上出現的紅暈,心裡便自動將問號去除了。原來冰山也是會害羞的啊!

「關你什麼事!」葉美梅僵硬地別過臉。

一看到葉美梅的動作,林柏樂又想笑了,不過這次他倒是硬生生地忍住,吞下。

「對了,中午工作人員有多叫幾個便當,妳要不要叫果果一起來吃?」

「要叫果果,你自己去叫就好了,我才不當電燈泡。」葉美梅還是沒轉過臉。

「我是說妳跟果果,反正便當一定夠。」

葉美梅總算轉過頭了,而且還很訝異。「我跟果果?」

「對啊,不然咧?」林柏樂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

葉美梅斂起眸光,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你該不會是想趁機在便當下藥吧?」

林柏樂也沉默了,足足停頓了有五六秒。

「如果妳沒有提醒我的話,我是不會想到的。」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臉上的表情很無奈。

葉美梅抿起唇,沒回應。

「吃個便當又不會怎麼,妳到底在龜什麼?」林柏樂忍不住碎碎唸了起來。

「你也很煩耶。」眉一挑,她冷冷地回。

「我是好心問妳耶!」

「喔,那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靠!林柏樂感覺嘴角抽動再抽動,他真懷疑自己聽到了理智神經斷裂的聲音。「葉美梅,我是哪裡得罪妳?」

「沒有啊,我只是看你不順眼而已。」葉美梅勾著唇,笑容好看極了。

「那太好了,我們難得有共識。」林柏樂幾乎是咬牙切齒。

「既然如此,那你幹嘛還叫我一起吃便當?」

「因為便當吃不完啊。」

「你可以叫你那個西瓜同學來吃。」

「我有叫了,妳到底來不來啊?」這句話一問出口,林柏樂忽地感覺無力極了。可惡,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跟這座冰山「盧」這麼久?真是傷身又傷心!

「我……」葉美梅先是咬了下唇,之後又沉默了。

「怎樣?」林柏樂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其實他覺得自己也很奇怪,簡直是犯賤!但不過,也不過就是吃便當而己,為什麼冰山美眉可以考慮得像要逼她下海一樣?

「如果我有拿第一名我就去。」最後她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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