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哭一場

最近,何湛明幾乎天天都來橘柚報到。

頭兩天,我看見他時還會勉強笑一笑,學長好也會叫個幾聲。而之後連著一禮拜我幾乎每天都看得到他,每次他都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或許是吃頓午餐,又或許是喝杯咖啡,總是靜靜的,也不刻意找我攀談,當目光相遇時便只是笑一笑。我就算再討厭他,反正和氣生財,於是也開始當他是一般的客人,來了是歡迎光臨,走了是謝謝光臨,留在心底的當然還是——別再來了。

然而心底的歸心底,何湛明仍是每天都報到,好興致地來花錢當大爺。翔悟學長在知道我與他的糾葛後,有好幾次我都聽見他碎碎唸著,「乾脆在他咖啡裡放瀉藥好了……」

「學長你別鬧了!」面對學長,我只能哭笑不得,但心中的煩躁卻也莫名其妙真的減少了不少。

「搞不好就是要下猛藥才行……」學長對何湛明的怨懟遠遠超乎我想像,「前幾次我還故意在咖啡裡摻水沒想到一點用也沒有。」

「摻水?」我傻眼了。「你有沒有職業道德啊?」

「我又沒有把咖啡澆在他頭上。」學長說得理直氣壯。

「公私不分是很要不得的。更何況,要澆也是我澆,你跟我搶什麼搶?」

「我可愛的學妹被人欺負了,做學長的當然是要幫忙出氣啊。」學長竟是一臉皮笑。

程翔悟你好樣的。我摸摸鼻子,決定不再與學長爭論。

最近在與翔悟學長近距離的相處後,我真的發覺,或許之前我跟以悠對學長的認識都只是誤會一場而已。因為學長有好看斯文的外貌,所以便認為學長也是溫文儒雅的性格,因為學長對不熟識的人講話客氣,所以也就認為學長的待人處事應該成熟穩重;我跟以悠就像學校大多數的人一樣,由於認識得不深,於是便將學長直接套進了自己所想好的最美好的框架裡。

不過學長倒是不太在意我們的誤會,當他聽我提起時,只是大笑,「這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我猜想學長真的是眼神與心底都乾淨澄澈的人。

最初,我對於翔悟學長的印象,便是一個和何湛明差不多類型的校園王子。所以面對學長時,不管以悠如何傾慕於他,我多是冷靜看待並且心中根深柢固「天下烏鴉一般黑」。

然而在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後,我卻開始相信搞不好學長便是那隻白色烏鴉,尤其之前我竟毫無障礙地對他說出了我與何湛明的過往。關於何湛明的事,我是連對以悠、立玫都不曾提過,但這並非她們在我心裡不夠重要,而是討厭的事與討厭的人終究是少提的好。

因此,對於學長,我是怎麼也不能明白為什麼那天自己會突然反常。不管是因為生理期的內分泌失調,抑或是自己仍舊軟弱的心。

是的,軟弱。我猜想自己真的是累了,好多年了我雖然說了不戀愛,但心中的惆悵卻始終揮之不去,而學長是離我最近的人,只要伸出手就能抓到。

依賴是不道德的。

我還以為,我明白了。

「白白嘴巴張開。」學長忽然拍拍我的肩。

「啊?」這不是我乖乖照做,只是本能反應。然後我的嘴裡便被塞進了半顆草莓。

「嗚!」慘叫一聲我連忙掩住嘴。

「草莓好吃耶。」學長笑嘻嘻的。

再好吃也不能直接丟我嘴巴啊。慢慢咬著滿口的酸甜滋味,我真的是欲哭無淚。

其實學長也愛捉弄人,而我目前是店裡輩分排名最淺的工讀生,放眼全店也只剩下我能讓他欺負。

「我要跟店長爸爸講。」我朝他扁嘴。

「我又沒拿什麼怪東西給妳吃……」學長拍拍我的頭,真是把我當成幼幼班的小孩了。

「不要再拍了,我又不是狗了。」我皺起鼻子。

「可愛嘛。」學長又笑了。

叮鈴一聲,那是客人上門的聲音。

「歡迎光臨!」我跟學長同時說。

「小姐有訂位嗎?」來的客人是兩位學生模樣的女孩,學長趨向前露出一臉溫柔的笑。

「沒、沒有……」兩個女孩裡一個結結巴巴地回答,另一個則是突然伸手拉住旁邊的。

我發誓,她們都臉紅了。而且我也確定,忠實客戶又多兩個了,至少在學長畢業前。

「白白妳帶兩位小姐到後面。」學長回過頭對我吩咐。

同時間,我覺得聽見了兩聲輕輕的嘆息聲響起,而嘆息的,當然不會是我。

「好的,請跟我來。」拿起櫃檯上menu,我替那兩位女孩帶位。

雖然我知道帥哥真的很養眼,但有必要這麼誇張嗎?至少翔悟學長的帥,對於我跟婷婷就是完全免疫。

「……目前我們的餐點除了海鮮千層麵之外,其他的都有。兩位決定好之後,我再來幫妳們點餐。」介紹完餐點後,我微微一鞠躬便要離去。

「那個請問……」其中一個女生忽然開口。

「有什麼我可以為妳服務的嗎?」

「妳跟剛剛的那個男生都是工讀生嗎?」

「是啊。」不會又來了吧?臉上堆著笑,但我心裡卻開始哀號。這是不關我的事,但被問久了,我還真的會煩。

「那你們最近還有缺人嗎?」那女生繼續問。雖然她是笑得很羞澀,可是我卻覺得她的眼神好飢渴。

「暫時沒有耶。」

「這樣喔。那……那個男生有女朋友了嗎?」

小姐!妳也留點給人家探聽吧!「我不清楚耶,妳要不要等一下自己問他。」我笑我笑,我笑到嘴角都要僵了。

「喔,這樣啊……」

是啊,就這樣呢。「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等一下再過來幫兩位點餐。」微微鞠躬,我終於告退。

公私不分,我承認要不得,但我憤怒了。算算日子,我也不過才來一個多禮拜而已,但幾乎每天都要回答跟剛才同樣的問題兩三次,就算從事服務業是要有良好的耐心,可是——我是有兼做媽媽桑的嗎?

而且又為什麼對翔悟學長有興趣的女生總是喜歡透過我來問?好吧,其實我明白答案的,因為婷婷看起來像是她們的敵人,我看起來則像路人。

據說我來了之後,就再沒有人去問婷婷關於翔悟學長什麼什麼的事情,而婷婷也為此心情愉悅了不少。畢竟第一次問,大家都能當有趣,等到第十次就會有衝動想把學長抓去大拍賣了。

而我現在不只想把學長抓去大拍賣,還想免費大放送呢。

人的忍耐真的有限度。

「你快點去交女朋友啦。」一回到櫃台看見翔悟學長,我就拿起menu往他頭上敲。

「怎麼了?」學長回頭,一臉摸不著頭緒。

「我有怨念。」

「怨念?」學長拍拍我的頭,笑了笑,「是誰欺負我們家白白了?」

就你啦。我瞪著學長,「你幹嘛不交女朋友?」

「我為什麼要交?」

「因為我需要啊。」

「什麼什麼?妳需要……」學長滿臉不可置信,而且還有點莫名其妙的興奮。他是在高興什麼?

「總之,你快點去交女朋友啦!」

喵的咧,我才不要一直當媽媽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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